动漫/李晓军
本报记者文丽娟
大道上，一辆辆疾驶而过的外卖电动车穿梭在行人、机动车之间，骑手们一边看手机导航，一边争分夺秒地抢时间，甚至不惜超速、逆行、闯红灯……
这是《法治晚报》记者日前在上海市西城区、朝阳区多个商业区蹲点专访时见到的场景。
骑手郭坤就是其中一员。11月4日，记者在上海市二环内一商业区看到了郭坤，每晚晚上他还会在这儿等待外卖订单。此时正是外卖高峰期，他接了4单外卖，从出发取餐到全部送达，要在50分钟内完成。
刚出发不到2分钟，郭坤便取到了第一份外卖；快速转场后外卖骑手最怕什么投诉，他又用了6分钟取到第二份和第三份外卖；紧接着，他马不停蹄地跑向电动车，转战第四份外卖，可这一次并不顺利，到店后他发觉这份外卖还没打好包，等待了4分钟才领到手。
距离接单出发早已过去了12分钟，郭坤须要在剩下的38分钟内将4份外卖送到位。他按照各个订单的位置和配送期限，排列出最节约时间的配送次序，而省时的方式之一就是抄近道。他开始骑着电动车加速跨过公路中心实线逆向行驶、闯红灯，总算赶在时间截至前将最后一份外卖送到了客户手中。
整个配送过程，郭坤2次闯红灯、3次逆行，全程车速多次超过50公里。
“闯红灯、逆行、超速都不安全，可若果不这样做，就难以按量送到。做骑手的那个没迈过红灯？假如配送超时了，扣的钱比该挣的还多。”郭坤很无奈。
虽然，这是骑手间“公开的秘密”。随着互联网订餐的快速下降，外卖送餐越来越便捷人们的生活，但与此同时，对速率的追求造成骑手们无视交通法规，车祸发生率呈易发态势。
记者统计发觉，外卖骑手常见的交通违规行为有闯红灯、走机动车道、逆向行驶、超速等，部份骑手在驾驶过程中还存在看手机、接电话等分心驾驶行为。
受访专家提出，整治外卖骑手交通违规顽疾，宜强化监管、联动整治、早治严治，除了要在公路交通现场阻止和纠正外卖骑手的交通违规行为，还要从外卖平台公司入手，将交通守法的责任分解落实到平台公司、成为其运行的前提条件，将交通守法作为骑手准入门槛的一部份，更重要的是要改变和规范外卖送餐的“玩命”行规。
爆改汽车超速逆行
斜穿马路猛闯红灯
11月9日凌晨5时许，外卖骑手送餐的高峰时段。在上海市朝阳区一个连着超市与诸多写字楼、居民楼的路口，外卖骑手在车流中游走。记者观察发觉，10分钟内有30多名骑手从路口经过，其中逆行、斜穿马路、闯红灯的多达18人。
该路口四周有好多餐饮店，数十辆外卖车将人行道占满，行人通行只能顺着马路边走。骑手们接单取餐后，骑着电动车直接沿人行道逆行驶向马路。
骑手李宏常常在这一带送外卖，配送直径最远达5公里，一笔订单的配送时长在30至60分钟不等。他告诉记者，一个骑手在高峰期，手上同时有六七个订单，配送时间几乎重叠，要想不超时只能尽量压缩每一单的配送时间。系统会给每一单提供路线导航，但配送时间是依据最短路线估算下来的，而最短路线包含了逆行路段。倘若不逆行，就不可能每单都按量送到。
如果订单超时，代价很高：按照超时时长，扣取一定比列的配送费，有时扣取比列甚至高达70%。
“骑手挣的都是辛苦钱，不得不快，所以闯红灯、逆行、超速就不足为奇了。”李宏说。
兼职骑手何婷婷刚入行时本想“老老实实地遵循交通规则”，却屡屡“认认真真地迟到了”。她印象最深的一次迟到，发生在送外卖的第30天。
这天晚上，她早起后打开外卖接单系统，把接单范围设置为5公里以内，接到了当日的第一个订单。接单后却发觉，系统派她去5.9公里的地方取一份薯条排，再送到2.7公里左右的一个公司旁边，时间不能超过45分钟。
抵达取餐的超市用了35分钟，找到超市负一层的披萨店用了5分钟，此时送货倒计时只剩5分钟了。何婷婷的新国标电动车最高车速为每小时25公里，开不了非常快，5.9公里的路程中还有好多十字路口须要等红绿灯。最后她超时11分钟，4.8元的邮费被扣掉3.8元，超时罚金比列达79%。
有一次在市区送披萨，何婷婷巧遇一名骑手，对方听到了她的车，说：“你这货车不行，根本跑不动。”何婷婷问他：“你的车速率能到多少？”对方回复车速68公里，并称有些骑手把电动车加装后车速能达到85公里以上。
爆改电动车是违规的，可倘若不改，尽管合规但却会超时。“骑手不得不快，由于每三天都活在催促声中，被店家催、被客户催、被算法催，我们别无选择。”何婷婷在其公众号“陌生人肖像计划”《骑手日记》中这样写道。
交通车祸不断降低
骑手路人权益损坏
骑手常常超速、逆行、闯红灯，直接后果就是涉及骑手的交通车祸数目不断上升。
以上海市为例，公开数据显示，2019年上半年，武汉市共发生涉及快件外卖行业各种公路交通车祸325起；2020年初至12月，发生涉及快件外卖行业的公路交通车祸400多起。
11月10日下午，记者目睹了一起骑手引起的交通车祸。当天11时许，在上海市朝阳区一新村内，一名骑着电动车的外卖骑手将注意力放到手机导航上，正前方走过来一名路人，骑手反应过来后急速拐弯，旋即撞向街边围栏，保温箱内的外卖散落一地，骑手也摔倒了马路上。
这样的场景，何婷婷也看到过不少。她曾见到一名外卖小哥，三天之内发生了两起交通车祸；也曾听到有骑手在拐弯时超速，遇见速率同样很快的车辆，碰撞后人被甩了出去。
对于骑手来说，出了车祸后，赔付很难实现。
骑手刘林的肩膀上侧有一道5分米长的疤痕，这是他送外卖时被车辆撞倒后留下的。“司机有保险，保险公司让我提供收入证明估算误工费。我当时的月收入是1亿元左右，可找平台开收入证明时，平台却说这与她们没有关系，最后保险公司按照最低薪资标准赔偿了。”刘林说。
何婷婷在骑手社交群中见到过一张相片，是一辆车头崩裂的电动车，倒在地上。那是一名骑手在十字路口出事故后自拍发到群里的。他骑电动车左转，旁边拐弯的车辆没减速，骑手急刹，和车辆迎头撞上，电动车头三分之一撞没了。骑手一脖子坐在地上，冻伤，捡了条命。保险理赔员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假如着急回家挣钱，可以谈和解，走快赔，赔付七天误工费，300元。
权益难以得到保障的，还有被外卖骑手刺伤的路人。
前不久，在上海工作的王萍萍在去举办业务的路上被一名外卖骑手刺伤了，合约只能取消，损失不小。车祸发生后，警察判赔骑手承当车祸全部责任，可骑手个人负担不起。她想找平台公司，对方却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为了防止伤害，只能尽量离外卖骑手远一点。”王萍萍叹气道。
上海居民张程对此深有同感，他晚上在路上散步时都尽量远离外卖骑手，虽然这么，他还是常常看到耳旁一辆辆外卖电动车呼啸而过。有一次，他走路时正在想事情，一辆外卖电动车从身旁急速驶来，等他觉得到耳际“咻”地一阵凉风反应过来时，汽车早已跑过去老远了，“时速约摸有80多公里”。
考评机制暗地作怪
数据压缩配送时间
到底是哪些缘由让外卖骑手“玩命”求快？
记者专访多名骑手发觉，她们不惜以身犯险，屡屡违犯交规，一方面是为了多接单多挣钱，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超时惩罚。
目前大部份外卖平台实行计件薪资，骑手收入主要来始于“跑单量”提成，接单量越多赚得越多。据悉，骑手的身分等级取决于骑手的“蜂值”，而“蜂值”是通过缺勤率、接单量、响应率、好评率等多个维度估算下来的，“蜂值”越高，派单量越多。骑手们拚命跑单保数据，争“蜂值”，由于它和收入息息相关。
数据关爱的旁边，是数据惩罚——骑手超时，会被扣钱；客户投诉或给差评，也会被扣钱。
从去年6月到现今，郭坤大约超时了50单。扣取的具体金额，他所在平台会依照时间来判断：8分钟以上扣掉配送费的10%至20%；1小时以上属于严重超时，扣取比列另算。假如因普通超时被投诉外卖骑手最怕什么投诉，则罚金50元以上。
还有骑手提出，平台的路程运算法则有好多不合理的地方，例如配送是按照路程来估算，不会按照店家出餐快慢、餐大餐小来判定时间。
上海学院社会学系博士后陈龙曾加入外卖骑手团队，找寻骑手徒步顽疾背后的缘由。他发觉，在骑手配送的过程中，平台系统通过智能手机、平台软件搜集来自骑手、消费者、商家、商圈的数据，并将这种数据应用到配送定价、骑手匹配、预计时间、路线规划、全程监控、量化考评等管理中。在这套管理模式下，骑手被严密管控着。
在系统设置中，配送时间是最重要的指标，而近些年来骑手的配送时间不断被系统压缩。
“订单的平均配送时长从2015年的38分钟，增长到2016年的31分钟，并进一步减短至2017年的28分钟……不断压缩的时间意味着骑手流动的速率在推动。时间压缩一方面是技术进步的结果，另一方面必须通过技术施加的对象——骑手去实现。”陈龙在论文中提出。
何婷婷也注意到了平台的问题。她印象最深的那次迟到经历中，取货和送货距离加上去接近9公里，而系统只给了她45分钟。
“近9公里的路程，有好多十字路口，意味着只要我违背交通法规，每等一次红绿灯，就有半分钟或一分钟在倒计时里消失。加上各类扫码、找路，我把电动车开到最高车速，还超过了11分钟。”何婷婷说，平常这样的订单并不稀少，一排一排地出现在外卖系统里，甚至有取货加送货达10公里的订单，要求骑手28分钟以内送达，就差把“午夜飞车”打在公屏上了。
交通法律实务专家、北京市凯亚律师事务所所长律师董来超常年关注外卖骑手权益问题，他总结骑手交通违规行为频发的缘由，不仅骑手自身交通规则意识不强、缺乏安全教育外，平台派单模式和算法是主要诱因。
“平台派单模式不合理、扣单费用偏高。外卖骑手的月收入基本上都是借助配送费提成，倘若依照一笔订单获得5元左右的配送费算，这么三天假如送30单，骑手可以赚150元钱；但若超时，骑手一般就要被交纳一定比列的配送费；假如客人退单，骑手更须要承当全部损失。”董来超说，再者，平台算法单一，估算预估抵达时间过短，骑手需卖命狂奔。有的平台为了安抚用户，用户手机上显示的骑手抵达时间和骑手手机上的抵达时间不同，用户手机上的时间常常会早一到两分钟，这就造成骑手为了不拿差评，必须在路上狂奔。
在董来超看来，提供外卖的店家也是其中一个诱因，“很多店家出餐慢，她们可能在仍未出餐的情况下就早已点击了‘配餐完成’，这样才会造成骑手的等待时间变长，在路上的时间自然遭到挤压”。
平台规则亟需优化
联动监管刻不容缓
平衡外卖骑手“降速”与“收入”之间的矛盾迫在眉睫。
中国单车商会一名负责人提出，与普通消费者相比，外卖骑手的电动单车已不再仅仅是交通工具，而是生产工具，她们借助电动单车的高速率、长里程送单接单，快速完成工作筹谋生存。未来须要研制推出适宜外卖骑手的电动单车产品，不断建立相关标准体系。
董来超则建议，平台调整考评规则、优化算法，“目前外卖平台没有完善起一整套激励外卖骑手降低交通违规行为的机制，例如对于没有出现交通违规的外卖骑手给与奖励等。可充分借助大数据智能剖析，拟定标准，将交通堵车耗费的时间从骑手考评中除去，同时将不合理的差评不予考虑”。
多名受访专家和业内人士提出，整治外卖骑手交通违规顽疾离不开联动监管，一是对平台的监管，二是对骑手的监管。
在董来超看来，建立相关法律，规范平台与骑手之间的法律关系亟需进行。
“目前骑手和平台公司之间的管理主体不明晰，存在复杂的社会管理模式，如专送模式、劳务派遣模式、众包模式、个体模式、代理模式等，造成管理松散又懈怠。因而须要建立立法明晰管理主体，当骑手或平台公司权益损坏时，能得到有理有据有法的社会救济。”董来超说。
他还发觉，市面上几乎没有针对电动单车的交强险，不少外卖骑手没有订购保险或保险金额较低，当发生交通车祸时，重伤的一方不论是向骑手本人还是向平台追偿难度都很大，因而建议筹建“电动车交强险”。
“严格外卖骑手行业准入制度刻不容缓，建议让骑手持证上岗。确定一个社会管理主体对骑手进行培训，培训结束后持证上岗，每年对骑手进行考评评估，假如交通违规行为达到一定次数，这么次年就不能通过年检，通过源头管理产生有效监督。”董来超说。
交通运输部管理党员大学院士张柱庭觉得，外卖骑手交通违规是公共安全问题，应该增强公共安全整治水平，构建大安全框架推动向事前防治变革，要走社会整治体系的路子，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整治制度。
“外卖平台公司要着力肩负起监管职责，将骑手交通安全列入安全生产体系，完善安全生产风险分级评估和隐患排查整治双防治体系，定期对外卖骑手举办公路交通安全知识培训，定期发布公路交通安全警示片和警示案例等，提高外卖骑手交通安全意识和法制意识。同时，对外卖骑手使用的交通工具严格把关，尽量统一配发交通工具，定期检验交通工具的安全性。”张柱庭建议，公安交通管理部门也可以根据平台公司的动态巡航设备进行调查取证，依法对骑手进行取缔。
作为外卖服务的享受者，张程其实对骑手们的风驰电掣颇具异议，但他也提出客户应当对外卖预估送达时间有一个合理预期，充分考虑到交通堵车耗费的时间，给骑手更多理解。不过骑手的车速应当有所规范，例如夜阑人静时车速是多少，上放学高峰期车速又是多少。
他还提出一个构想，是否可以在城市交通规划高考虑构建“外卖快轨”或者“外卖专用车道”，“这样就不会抢行人和机动车的空间，也能更好地保障外卖骑手的安全”。
（文中骑手除何婷婷外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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